
神共
我的田园诗般的童年时光是守着祖母在乡下度过的。那时,祖母家是两间草屋,屋后百多米横着一座山,一座高高的山;在山和屋之间平躺着几亩良田,呈长方形,顺山东西伸着,那田地有祖母几分。田地中央兀立着一株老榆树
我的田园诗般的童年时光是守着祖母在乡下度过的。那时,祖母家是两间草屋,屋后百多米横着一座山,一座高高的山;在山和屋之间平躺着几亩良田,呈长方形,顺山东西伸着,那田地有祖母几分。田地中央兀立着一株老榆树,站在那儿几百年了;好粗好粗的树身,只是树心空空的,听老辈儿说,不知什么时候给雷公斩去了半截,余下的却还那么繁茂;粗壮的树枝从树干截断处四外虬腾着,那奋争的姿态让我至今不忘。盛夏,一阵清风吹过,密密的叶子们哗哗地响起来,似在诉说当年雷公的不平。老树下不知哪年修起的土地庙,个子不高,庙身终日笼在老树的阴影中,缭绕的香火未曾间断过。走进树荫里,周围是那么幽静,那么阴森。把头伸进庙门,里面设有几个碗盘,碗盘里总见垒起的牛眼睛大小的馒头们。那是六十年代,生活很艰难,乡下精米面更是稀罕物,要找来祭祀,真难为了乡亲们的虔诚。
家门前是一条村路。出门西行百多米在路边田头也是一座土地庙,青砖黑瓦,个头比老榆树下的高大些,也常见香火缭绕,也常有垒起的牛眼睛们。从庙身正面的小拱门探头往里瞧,墙壁上挂着一张弓(老榆树下的庙里据说有宝剑一口,慑于地势阴森,我一直没敢正眼去瞧)。上房大伯告诫我,那弓剑是看不得更碰不得的,否则要肚痛。但我却没少觊觎那弓,只没敢摘下来,也没觉肚痛。我很奇怪小伙伴儿们的老实:勒着裤带竟不斜视那刺人感官的牛眼睛们!祖母也常叮诫我:吃了敬神的馒头叫你肚子疼得满地滚!
一天夜里,我睡得正甜,祖母拉我起来去上香(为什么夜里去我不晓得)。我懵懂地跟在祖母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。两旁是高过我的青纱帐,四周是夏虫的清唱和着声声蛙鸣;几近蚀去的月躲在星光里;抬头可辨老榆树阴郁的影子了。来到树下,祖母便跪在庙前摆好馒头拈香祷告,声音极轻。我立在一旁,看香火闪烁,似与星星对白。
我终于含不住荡漾冲漱的口水。第二天日里,瞧四下没人,便钻进青纱帐,来到老树下,把手伸向那高高垒起的牛眼睛们。带着无名的紧张,我跑出青纱帐,胸前的背心装得鼓鼓的。我坐下来,把牛眼睛们摆到井沿上,那天便阔享了一顿。从那以后,两座庙里的牛眼睛们便多有随减随添的时候。
回想起来,那两座土地庙怕有些年代了,从那砖瓦烧制工艺和庙的建造风格可见一斑,倘不在“文革”中毁掉,现在也许要列为文物的。
我好久没有回到我的故乡去了。儿时的故乡的春天泥土的芬芳在空中荡漾,我们结伴上山牧放猪羊,盛夏时节在门前河水里赤裸嬉戏,深秋时钻进蚕场拾茧,雪封山野时用马尾套鸟……那是何等的快活!儿时的故乡孕育了我的童心,那里至今还留着我童年的梦幻。听说故乡建了一座水电站,听说一条铁路修进了故乡,听说故乡的蚕场恢复了,荒坡上已经都是果树,听说……只没听说那株老榆,不知它怎样记下我的不轨?
童心可以静气,童心可以怡情,童心又可以唤起逝去的梦。
我仍时常忆起童年的欢欣,忆起故乡生活的恬适和素朴的民风,还有那株老榆树和树下庙中的牛眼睛们。可它们都去了。我真想唤起它们再现,包括那土地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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