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在重庆
在重庆,爸爸不叫爸爸,叫老汉。如果是女儿,腻腻的声音里夹着一丝命令的口吻,亲热的喊一声老汉,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,纵然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。在重庆,老婆不叫老婆,叫堂客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堂客二字越来越显得
在重庆,爸爸不叫爸爸,叫老汉。如果是女儿,腻腻的声音里夹着一丝命令的口吻,亲热的喊一声老汉,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,纵然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。在重庆,老婆不叫老婆,叫堂客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堂客二字越来越显得封建残余太深,人们又改口唤作婆娘。“龟儿死婆娘——”,尽管听起来老公嘴上凶悍,但在老婆听来,心里却无比受用。这才不见外哩。
在重庆,老公不叫老公,叫男人。听起来粗俗不堪,其实也只有重庆女人喊得出口。听习惯了,你会觉得,如果你被某个女人称为她的男人,你心头是无比熨帖舒坦的。
在重庆,孩子不叫孩子,叫幺儿。后来词意无限放大,幺儿二字被用来称呼一切宠爱的对象:先是热恋男女之间互称幺儿,后来又被家庭主妇们用来抬高宠物的身价。“你们幺儿好乖哟!”“是撒,我们大幺儿今年刚考上了北大,我们小幺儿知道怎么上厕所”。别奇怪,这不是智商相差悬殊的两兄弟,而是一个是人,一个是狗。如果老汉说:“幺儿,过来!”,而女儿又说:“幺儿,你过去我剁了你!”你也不要觉得乱了套,他们只是在对一条狗讲话。
对了,这就是重庆。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,那就是“辣”:吃饭辛辣,穿着火辣,行事泼辣,游戏麻辣。但辣而爽口,辣不上火。一日不辣,便如三冬不澡,浑身焦躁。一辣在口,便大快朵颐,哪管肠胃能不能承受。光口味辣还不够,还得全方位的辣,才辣得立体,辣得形象,辣得生动。伏旱40度天气,火锅店依然人满为患。大家围坐一炉,往锅里添椒加麻,尤嫌不够,还得一箱一箱搬来老山城助阵。男士们讲几个荤笑话是少不了的,但在座的女士们处之泰然,甚或觉口味太轻,便另起炉灶,口爆几句新鲜的猛料,当此时,众人才始觉略有辣味。
不光是吃饭辣,穿着也辣。白花花的胸脯一任垂涎三尺的目光在上面扫来扫去,浑如不觉。外地女人们见之抓狂:我费尽心思保养身材,也不过略显雅致,你们食不避辛,行不避暑,却一个个国色天香,可叹天之不公!光恚愤何益?徒增烦恼耳。在重庆,占全了两江交汇、四山环绕,雨量充沛、山道幽远的天时地利人和,倘不出美女,岂不辜负了天公的一番美意?
吃饭辣,说话辣,穿着辣,行事更辣。公交车上人挤人,话赶话。一边是高亢的女声:龟儿色狼,你摸我干啥子?一边是雄浑的男音:龟儿死婆娘,不照照镜子,老子摸母猪也不摸你嘛。那边女人不服气:好,龟儿下车了莫走!这边男人发狠:老子现在就弄你。于是拳来脚往,刀剑齐飞,不是你的头发掉了几根,就是我的扣子少了几粒。说什么好言相劝?道什么恩怨分明?没用,这是前世修来的因果,拆不散,打不乱。等车到站,又各回各家,各找各妈。偶尔还会扬扬手做做过场,都被行人拉住了,车上诸神却又多了谈资。这个说这个男的要不得,色豁豁的,那个说那个女的不对,扎翻(讨嫌,惹事)得很。总之是众所纷纭,莫衷一是,只有等大家都下了车,散了伙,这场硝烟才会悄悄散去。
这都算是特辣,辣在明处,辣得大家伸着舌头吸气,辣的大家心服口服。还有一种微辣,辣在暗处。下嘴第一口不觉有味,等用餐完毕才感到口留余辣,醇厚悠远,回味无穷。这种辣,与人无大害,却只若吞了一只苍蝇,让人恶心得紧。初次与房东交涉,房东是这样说的:我们家男人长期在外,家里就我一老一小两个人,你们也是两个人,我们水电平摊,公平合理。最后算账又是这样说的:我们当时说好水电平摊,哪个跟你说男人长期不在家。男人不睡家里,难道去外面睡野婆娘吗?这种麻辣,有如暗地冷箭,你可别升级成特辣,谁升级,谁理亏。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,自认倒霉。
如今,重庆越来越开放,也越来越文明。人们懂得了饮食的科学性,口味渐渐挑剔起来,不再对辣来者不拒;穿着逐日有了品位,虽然美女们需要努力的地方还多,但也都在努力学习“藏而不露”;说话略懂了委曲婉转,不再是伤人伤面更伤心;知书达理的多了,粗俗无赖的少了,这正如重庆的天空,与往日比愈发显得湛蓝深邃了。当然,江山易改,秉性难移,挑剔不同于与辣椒诀别,没有辣椒,身上的湿气如何祛除?有品不等于全然不露,半露微露才性感,婉转不是怯懦,绵里依然藏着针,知书达理,你便以为好欺负?要知道,在重庆,村莽野夫依然遍布城乡的每个角落。他们在为重庆的欣欣向荣挥泪洒血的同时,也有着夜幕下猜拳喝酒的过剩的精力。他们心里藏着一个梦,就是等时日一到,收拾好行李,回家听他幺儿喊一声老汉,心里便美滋滋,如春暖花开,如盛夏衔冰。
版权声明:本文由zhaosf官方传奇发布网原创或收集发布,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。
上一篇:生命的疤痕
下一篇:老爸老妈过去与现在的幸福时光
相关文章